在深圳一家嘈杂的咖啡厅里,兰州大学学通社记者赵玉琴见到了程盟超。这是程盟超来深圳出差的第10天,像这样的出差对参加工作两年的他来说,再寻常不过了。
“领导开玩笑说,早知道会这么火,就让我多改几遍。”12月13日,《中国青年报》冰点周刊的报道《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》引起社会关于教育公平的广泛关注,而作者正是兰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16届本科毕业生程盟超。
“问心无愧就好”
“完全没意识到。”程盟超没想到从同事手里“抢”过来的选题会引起这么大的热议。今年7月份,程盟超的同事注意到澎湃新闻报道的广西2018年高考理科状元来自直播班。程盟超觉得这挺有意思,就从同事手里接了选题。
九年前,程盟超在山东一所县中度过了高中,和直播班里的大多数同学一样,每天6点起床,23点休息,也曾学到失眠、头疼、腹泻。类似的求学经历让很多人觉得,这个选题他做起来会更容易一些。然而,正因为他经历过直播班同学正在感受的差距,在刚开始接触这个选题时,他也曾理所当然地怀疑,学校、家庭、十几年间堆积起的能力、见识、习惯的巨大差异,一根网线是否真的就能连接这一切?
“真正去接触的时候,感觉是不太一样的。”11月,程盟超来到了直播的两端——成都七中和近千公里外的国家级贫困县云南禄劝第一中学。在成都七中的四天和在禄劝一中的一周,让程盟超觉得这近乎是两条教育的平行线。
“真的很苦,有的人快崩溃了,但确实也有很多人改变了。”程盟超说,他喜欢用批判的眼光去看待身边的事物,网络直播班究竟能不能改变直播班所有学生的命运,他不知道。但是,在禄劝一中与直播班学生相处的那一周里,他能感受得到他们迫切想改变当下的那种心情。
当被问及如何看待网上对《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》形形色色的评价时,程盟超扬着头不假思索地说:“我觉得特别好,尤其是一些专家发表的比较客观、理性的言论。”
程盟超并不会刻意去找那些评价来看,但只要他看到有关文章都会认真读完,尤其是严肃的批评,然后转发到朋友圈,配上自己的见解。
“问心无愧就好。”很多人将这篇稿子和资本运作联系起来,但程盟超认为,自己是凭热情和爱好去了解这件事的,“我只负责写好这篇稿子,至于其他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内,也没必要去掌控。”
真说有什么遗憾的话,程盟超觉得,如果当时在稿子开头加一行或者两三句话描述一下背景,点明冰点周刊写的只是一个侧面,这只是解决农村部分教育不公平的一个办法之一,可能会更好一点。
“年轻就要使劲折腾”
2012年高考结束,家里人希望他能够留在山东,但他当时一定要上985,所以只能填西北或者西南的大学,后来就来了兰州。报考兰州大学,报考新闻学专业,程盟超的目标都是模糊的。但慢慢的,他喜欢上了这个专业。在冰点周刊公众号的作者署名上,他的自我介绍是“不萌”和“偶尔比24岁老气”。但是,他似乎比同龄人更能折腾。
大一第一学期,程盟超就加入了学通社,至今在兰大新闻网还能找到他当年的稿子:第一届新生军训党员连队、运动会、副班……用年轻的笔触写身边的人。大二时,程盟超做了青年传媒集团新闻中心和摄影部的部长,主要跑大型会议,那时榆中校区的新闻几乎都是他在跑。这段经历让程盟超的新闻写作基本功十分扎实。大三做了青媒的副理事长后程盟超就更忙了,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:当时榆中校区的快递要收超区费,学生们觉得不合理,就集体抗议。程盟超觉得,自己既是学新闻的又是新闻中心部长,就更应该责无旁贷地帮大家解决这个事儿。于是他开始了解各方情况,写了很多文章。当时没地方发,他就自己注册微博,注册贴吧,凡是能试的他都试了,最后反响还挺好。虽然是件小事儿,现在回想起来,程盟超觉得很热闹,很开心。
大学期间,程盟超收获最多的是他通过青媒加入了甘肃校媒,他代表兰州大学参加了很多活动,到过很多地方,认识了很多人。
大三下学期开始,程盟超去北京实习。整整一年半,没有收入,所有的支出都靠家里。然而,即使付出了百倍努力,最后报社招聘时只有5 个户口指标,应聘上的都是名校研究生。
那年,程盟超还是留在了报社。起初他在创业周刊跑经济口,因为稿子写得好被调到了冰点周刊,他成了那年冰点最年轻的一员。能留在冰点周刊是他意料之外的,但也是他最想的。
真正到了冰点周刊后,他发现,身边的人都很优秀,有业内很有名的老师。很长一段时间里,程盟超都会感到很慌,但是也会自己调整心态。现在,他慢慢的和同事打成一片,也会很自然地开领导玩笑。
“学习没有止境”
从大学毕业,如今已两年半,但是在这两年半时间里,程盟超看的书比在学校四年还要多。
“学习没有止境,特稿记者更是这样。”程盟超在做每一个选题的时候都会学习相关知识。一个选题出稿可能就两三天,但前期准备可能得一个多月。在他看来,只有这样才能对每一个选题、每一个采访对象做到充分了解。
进入冰点周刊后,程盟超学着把所有的压力释放到学习中。当被要求给校园媒体人提一些建议时,他还 略显“羞涩”。
“不要拖,写稿更是这样。”在程盟超看来写稿会越拖越没有感觉,他会在保质的前提下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每一篇稿子。
“要不断地学习。”他认为一个合格的媒体人要做到足够细致,访前准备、采访、后期写稿都要足够细致。而只有不断学习,才能做到足够细致。对于校园媒体人,程盟超觉得要充分利用身边的资源,在学校打好新闻写作基本功。
他一直认为,最好的采访状态不是记者掌控采访对象,也不是采访对象掌控记者,而是双方一起前进。一个合格的记者在采访中应该是不断思考的,好的记者要有极强的创造力和塑造力。
“学习是没有止境的。”整个采访过程中,程盟超将这句话强调了很多遍。他会抽时间看各类书,看《哈佛非虚构写作课》也看《万历十五年》;他喜欢通过诺兰的电影学习叙事结构,当然也喜欢抠着脚打游戏。
“记者就像厨师”
当被问及如何理解记者这一身份的时候,程盟超说“人生道路拓宽了”,他觉得记者的宽度和广度永远是矛盾的。但是,这行的独特魅力就在于,在生命长度有限的情况下,拓展了一些宽度。
在冰点周刊上程盟超署名的文章有六篇,这些文章的主角都是最平凡的小人物,其中有关教育的文章有两篇。在做《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》前,程盟超采访过广西山区的“零一本”县,如何摆脱“0”成了该县21.5万人的“心病”;他也采访过北大的农村学生,有的农村学生在“稀里糊涂”的进了北大后,发现自己和那几亿的农民工互为镜像,他们中的很多人依然能感受到与周围人的差距,甚至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与迷茫中。
在程盟超的文章《爆裂无声十五年》下面有人评论到:静静戳人心的报道。“我不喜欢煽情。”程盟超说,部门的同事觉得他太过“冷酷无情”。但是在他看来“记者就像厨师,鲜肉加盐会更鲜,但腊肉加盐会齁死人。”如果一个事情本身就很煽情,那么越含蓄越有张力。他写类似稿子的时候,一般都会收着写。
关于选题,程盟超没有什么具体的方向,什么都做。但是,他坦言更关注社会性话题,因为这类话题能让他感到快乐。从他的话语中,能感受到他对于自己认为对的事的那种坚定。
程盟超觉得《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》的文字还不够细腻,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,还得好好学习,以后还会深入做相关的话题,但是会缓一缓。
从《“零一本”里失落的县中》到《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》同一个话题历时一年半,程盟超给了自己足够思考、缓冲和学习的时间。
来源:新闻中心